乐父着重看了他一眼,不知乐熙是哪儿隐隐有些不一样,似是光华内敛许多,往日的浮躁尽皆收了。
“那就好,今天的拜见很是要紧。若能在宣王面前露个脸最好不过,但也要把握好分寸,不要太过张扬。”
乐熙喉头微动,即使是一个名号,他的心也会莫名地揪起来。
深吸一口气,乐熙压下心头悸动,上前扶着父亲进了园门。
里头已来了不少宾客,人头攒动。
乐熙跟着乐士渊到李知府面前拜见。
“士渊来了,呀,允安真是一表人才,芝兰玉树,让咱们这些老家伙羡慕得紧,都说乐家教导有方呢,养出这个美少年。”知府李楼成笑眯眯道。
乐熙,字允安。可李楼成这样的称呼和赞誉有些越界,声音又阴冷得像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,令人不适。
乐士渊眉头一皱,拱手自谦道:“知府大人取笑了。黄口小儿,怎能担起此等赞誉。允安,给众位大人行礼。”
乐熙不出风头,依礼一一拜见过,就安静侍立在父亲身侧,他有些出神,神游天外。
乐士渊环视堂厅一圈,只见锦西各家出色的子弟在长辈身旁陪着,外头花园里吟诗作对的全是泛泛之辈,眸光微动。
果不其然,李知府开口道:“宣王殿下传话说身体不适,先在晓月轩休憩片刻,等曲水流觞正式开始时再来同乐。”
和前世一样,乐熙清楚地记得,当时他站了许久,到华灯初上、灯火盈盈,穿着低调的自己行事却张扬,在传杯作诗时大出风头,压倒一众同龄人。
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,听得背后三声赞许的拍掌声。
宣王乔穆尧到了,祝贺头名,也就是——为贺他而来。
只缘感君一回顾,使我思君朝与暮。乐熙转身的惊鸿一瞥,就许了一生。
后来……算是践诺了。
乐熙低头微不可察地笑笑,不知是庆幸还是苦涩,他附耳向父亲低语:“儿子想去更衣。”
乐士渊看他一眼:“快去快回。”
“是,儿子告退。”
宿书跟着自家公子出来,却见公子不急不慢,行至略偏僻处,公子不让他跟着了。
“宿书,你别回堂厅,就在附近找个地方歇着,我晚些时候来和你会合。”乐熙伸手拿过宿书手中的灯。
宿书一惊:“公子,您这是……宴会可快要开始了。”
哪有想要名利人不往热闹场中钻呢,现在的乐熙就偏偏不。
初见缘起
乐熙莞尔:“我知道,所以叫你不要乱跑,父亲要罚也得等我回来。”
宿书看着乐熙离去的背影,一愣一愣的,在家时公子分明还摩拳擦掌,预备着施展才华,这是……不参加了
重活一世,岂能重蹈覆辙
乐熙提着青花云纹题诗书灯,在石子路上慢慢走着,离宴会中心越来越远,躁动的心越来越静。
玉华园是锦西最好的园林,他少年时常来,现下异世重游,不由得感慨颇多。
夕霞欲颓,月华渐泄,乐熙心中怅惘不已:上一世他本就是赢家,为何还要重来
从龙之功,光耀门第,位极人臣,乐熙曾一一将其实现。或者是老天见他已处庙堂之高,这辈子要他处江湖之远,不再过问世事
可记忆中那个依然不曾褪色的身影又该如何待之,乐熙看不清,堪不破,脑中万千思绪缠得乐熙喘不过气来。
思绪萦回,脚下的步子也生乱。乐熙忘了,加上前世,其实他已很久没有踏足过玉华园了,记忆早在岁月中斑驳失色,他走着走着就走上了岔路。
穿过抄手游廊,转过一道月洞门,花木掩映下,乐熙辨不清方向,疾走几步,耳边飘来了交谈声。
“王爷,风卫来报,西平仓确实有问题,其实际藏粮远不及账面上的一半。”是青冥冷静不带起伏的声音。
乐熙顿住脚步,不敢再轻举妄动,连呼吸都屏住。
“呵,李楼成这个老匹夫……”尾音拉长,华丽低沉的声调似锵金鸣玉,冷得人一颤。
乐熙心头不由自主地微颤,手上只是稍松,灯柄就应声落地,哗啦一声,灯架四分五裂散落在地。
青冥立刻抽剑,寒芒一闪,踏步上前挥开了花枝,剑指乐熙。
“青冥。”甫一出口,乐熙就知道——这才是彻底完了。
乐熙呆滞在原地,不知所措,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青冥听到他的称呼神色更是一厉,将剑架在乐熙脖子上,压着他的肩膀逼他单膝跪下:“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”
乐熙不答,被压跪于地,却奋力抬头望向宣王乔穆尧。
宣王是一等一的美男子,一身玄色瑞兽纹暗花云袖袍,身姿颀长,面容俊美,狭长的眸子里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淡色。
灯光辉映下,宣王高挺的鼻子在脸庞上打下淡淡的阴影,更显几分不可逼视的冷淡,乐熙不由看得痴